王托弟/梦境还是梦想

一天，一位刚读完一本名为《原谅我红尘颠倒》小说的朋友，不无感慨地对我说：“只有三个感想。一：女人要干成一件事情很难；二：女人要干成一件事情很容易；三：男女携手才能使这个世界运转。”在她的极力推荐下，我挑灯夜读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

她说的也不算不对，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但在我看来，这本书倒像是一本翻版《三国演义》，几乎所有登场亮相的角色的努力，都是在为演绎一出男人的舞台剧。就像三国中有貂蝉，肖丽、冯佳诸人的出现也是男人的需要；想想女人在这样的洪水中，要干成一件事情的确很难。但女人不会是主角，即使很容易地干成一件事情，那也是因为男人们象棋子一样将她们摆在了正点上。

掩卷思索，不难发现此书只能由慕容村雪这种了解中国法制环境的人写得出。毕竟，谁对谁最了解，局外人不可能知道答案。作者混迹司法十余载，律师与法官间微妙、本真的关系，了然于心。也正是因为自己人写自己人的缘故吧，加上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便使得这本小说流行于网络、畅销于市井。

此书并没有写法官是如何指责律师将他们拉下水，也没有写律师如何指责法官逼良为娼，而彩绘了一幅法官与律师互相倾轧、共同勾结的江湖秘史。作者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描述一位穷困乡村的小男孩，名牌大学法科毕业后，拚杀成大都市的大律师，电视上频频出镜，法律栏目的主讲嘉宾；坑害当事人，给法官送钱，送女人，几乎无恶不作；钱来如水，钱去如潮，名利双收，令初入道者艳慕不已。然而，成功的同时，厌世悲观的情绪也与日俱增：见惯了司法世界的黑暗，便渐渐地对整个红尘开始失望。最后，因杀人灭尸而结束了法律人一生的旅程。看上去男主人公魏达似乎洞悉红尘进而随波逐流、变本加厉最后因雪不埋脏而付出代价，但仔细看来，这个颠倒红尘的人物原来也是在追求，且是不断地追求。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他追求，所以他绝望。

他的同班同学潘志明，这个坚守青春时期的道德人格而拒绝同流合污的法官，虽劫数千千，最后还是得到应有的报酬，文中只有他敢于和生活的阴暗面正面碰撞，最终擦出“天天给市长上课”的火花。可见，追求的方式不同，魏达和潘志明，一个从绝望出发期冀再绝望、绝望、绝望到底，一个从坚持出发等待，不论对生活采取以毒攻毒的方式还是相信邪不压正的态度，他们都是希望着。历史上有不断的手段与目的关系的争论，如果将魏达和潘志明这两类人当做争论的两派的话，魏达选择了为达到目的可以不计手段，而潘志明则相信手段的正当性决定目的的实现。魏达颠倒手段与目的的关系，所以，他颠倒了红尘。

“原谅我红尘颠倒”，我原谅了你，红尘就能不被颠倒吗？红尘已被颠倒，魏达，原不过也是颠倒红尘中的一牺牲品罢了。红尘颠倒着我们，我们也在颠倒着红尘，所以，我原谅你，你原谅我，我们都错了。

本书的结尾出乎人的意料。

刚刚还是“一个声音絮絮而言：世界已经老了，我们如此年青”。让我们突然间觉得，其实红尘并未被颠倒，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个世界并不是魏达眼中的一滩污水，黑白颠倒，而是纵然邪恶天马行空、戏弄众生，惩罚总会到来。突然间却是“一点点睁开眼睛，肖丽睡的正香”！所有的叱咤风云、尔虞我诈原是虚梦一场！这是一个使人叫绝的收尾。梦中，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一场轰轰烈烈的红尘背叛，至死方休；睁开眼，该死去的却还活着，该活着的，活得正好。这时，我们简直没有办法对整个情节指责什么了，因为无论作者笔下发生了什么蝇营狗苟、司法黑暗、人性险恶、世事悲凉，说到底，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便得到了拯救。

也可以这样认为这样的结局：但愿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希望现实是司法公平、人性善良、尘世纯清，亲情、友情、爱情，昨天、今天、明天，相互承接，一贯前进，不会发生梦断囹圄、生离死别的人生悲剧。这样，结尾到底是魏达的梦境还是作者的梦想。令人惊叹。

可知，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呀。梦醒时分，两个人：魏达和肖丽，世界继续运转。

这——《原谅我红尘颠倒》——是慕容雪村所有小说中写得最好的一本，而且，至今未曾超越。

作者简介

王托弟，笔名潘小笛，80后，甘肃天水人，现居北京。就职于北京某外企，从事法律工作。业余爱好写作，视文字为生命，在法律的严谨与文学的率性间寻找平衡，用文字在大城市的浮华与小城镇的淳朴中勾勒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