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聚宗/土墙

我家的墙是土筑的，至今还存在。土墙底部足有一米厚，顶部最窄处也有60多厘米。这土墙多少年了，父亲在世时说了个大概时间，说是没解放时打的墙，父亲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遍，也没有说出准确的时间。据老家的长辈讲，我爷爷的父亲就住在这里，估计可能是十九世纪吧。

在我的记忆中，这土墙是我们儿时的伙伴，也是我们小不点儿孩子撒娇淘气玩耍的好去处。伤心时，我们常常躲在墙根偷着哭；高兴时，与伙伴们靠在墙下，玩一些天真幼稚的游戏。由此度过的童年时光记忆太深了。

我的童年正赶上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年代。大人们下地干活去了，我们这些小不点都呆在家里，任由自己玩耍，时不时父亲怕我们不听话，严厉地对大一点儿的哥哥和姐姐安指道:“管好自己，管好弟妹。”

有时，如果父母都出门了，我们像脱缰的羊羔，任性贪玩。多数是聚集在这土墙下，你追着我，我攀着你。再小一点的孩子，一来太小，二来怕是耍乏了，依墙而睡，趴在墙下，用草根树枝之类的在地上和墙上歪歪斜斜，曲曲直直地乱画一气。大一点的哥哥姐姐，见一个个都叽叽喳喳地拢在一起，懒得动，也过来凑凑热闹。几个大一点的显摆自己的“能”，在父母那里学得几个字，也不懂其字的意思，还有从读书的哥哥那里学过几个数的孩子，便过来抢走小一点孩子手中的树枝，大声地念着，在墙上画着，写着，不认识字也不识数的伙伴们偏着头问个究竟，识字的伙伴们背着一只手，神情好似大人模样，站在小伙伴们面前，用手指着自己在墙上画的字，念一遍那字，犹如趴行的蚯蚓，歪歪斜斜地映在墙皮上，那时眼前的墙上露出了一道道画痕，小一点的伙伴看到哥哥姐姐在墙上画着，写着，也用手中的树枝在墙低处乱画起来，一时间，墙上七上八下，条条伤痕。

夕阳西下，生产队放工了，父亲见墙上的一道道画痕，心疼地责怪我们，大声问道:“谁画的？真是娃娃不懂事，墙上乱画字。”有时大人们看到墙上的画痕，就不分青红皂白，拿大巴掌向我们打来，我们一个个看着墙上的杰作委屈地不明白为什么要因墙上的渠渠而挨打。

过不了几日，大家将挨打的委屈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小不点的孩童又在墙上乱画着，图个痛快，这就是我们农村娃的童年。

时不时，我也常到墙角处依偎，不知不觉的，也用手在墙角上涂画着，父母或是兄长见了大老远就训斥，因怕再次挨打，我便撒腿跑个飞快。等大人们气消了，我们才胆怯地缩头缩脑回家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长大了，慢慢地明白了父辈们为何不让我们小不点在墙上乱写乱画，那墙是我们祖辈唯一的居所，也是留给子孙挡风避雨的墙，是保护人身的墙，更是一堵幸福的墙。住在墙内的屋里，虽然这屋是土坯的，看起来怕是不雅，但土坯的墙，土坯的屋，有它的特别之处，冬暖夏凉!

多些时候，我站在我家的土墙房前，凝视着土墙，自然地伸手再摸一摸那墙，再仰望着我们不远处的陡坡田地，想起祖辈艰辛过穷日子的岁月，像是抹在这一堵堵的土坯墙上。

“人生易老天难老”。我们各自成家立业，离开了老院，离开了那居住和生活的土墙。于是，老家的土墙任由风吹雨打，烈日暴晒，久而久之，土墙外表的墙皮之处风化而脱落，雨淋而现湿痕，艳阳下掉下土块，不知是手头经济拮据，还是留恋，说不清，道不明，还是留着吧，那墙有父辈一生打拼的艰辛，也有我们童年的快乐，有关土墙的记忆，总挥之不去。   

地种三年有养育之恩，何况这承载了数代人苦难生活的土墙，怎不令人心怀感激呢？

【作者简介】

桑聚宗，生于1956年2月，高中文化程度，秦安县莲花镇桑川村人。秦安作家协会会员，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全国各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