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赛荣/往事难忘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杨代站在我面前，傻傻地笑。醒后，我一直睡不着觉，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里上演。人的一生要经历好多事儿，许多事随着时光的流逝，就会渐渐遗忘，然而有些事，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姚家沟的山背后，有一个不到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名叫杨家台子。解放初期，村子里有户人家，只有父子二人。老头儿胖墩墩的，个头儿不高，头发花白，黑红的面孔，显得十分苍老。他有个儿子叫杨代，个儿高高的，脸上常挂着傻笑，农闲时，喜欢骑着自家养的老白马，四处溜达。

据年长者传说，这家人祖上光景还不错，养着高头大马，耕种着五六十亩山地，过着小康生活。杨代的祖父还是一个简单的读书人。解放前，姚家沟三四百口人中，也没有几个识字人。逢年过节，大家还要请杨老先生过来，帮着写春联，填写祖先牌位，封包纸钱。到了杨代父亲管家的时候，光景一年不如一年。杨代的母亲离世早，到了解放初，家境十分凄凉。我小时候，经常跟着母亲到杨家台子拾野菜，亲眼看见这家人住着一座三间破瓦房，屋顶上一个大窟窿，一边按着磨子和锅灶，院子里还有个破马棚，养着一匹老白马。五十年代中期，绝大多数农户都入了社，他家还搞单干，种着自家的三十多亩地。

 一九五八年前后，杨代的父亲因病去世，留下杨代一个人。他孤苦伶仃，加之又是一个弱智，日子更加不好过。

姚家沟是一个人多地少的穷村子，当时的村干部看准了杨家的三十多亩土地，就把杨代插户到姚沟村。适逢那时全国处在生活困难阶段，人都吃不饱饭，全队二百多口人在一起吃饭，当时称为吃食堂。

六零年的春季，是最艰难的一段日子，那时我停了学，每天到山沟里去挖野菜。我家后院里有两棵榆树，我们把榆树皮剥下来吃，同时连枕头里的谷衣都吃完了。许多人出现了浮肿，面临饿死的危险。杨代是个傻子，可想而知会更惨。

我家的房子虽然不好，但还算比较多的，西边五间住人，东边五间生产队占用，当过仓库、食堂，后来还当羊圈，六零年吃食堂的时候，就在我家做饭。房子的背后开了个门，清早人们都拿着盆盆罐罐排队打饭，早饭每人一大勺，一两多面的清汤。

我曾记得有一天早晨，天降凌霜，路上很滑，有个女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汤倒在路上，杨代看见了，跑过去，趴在地上，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让我明白了什么叫饥饿。后来，每当我想起这个场景，不由得感到心酸。因此我到现在还惜米如金，从不挑食，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已满足。

过了不久，几个年轻人抓到一只田鼠，便把煤油浇在鼠背上点着火，烧的田鼠在地上乱跑，最后被烧死。杨代看见烧死的田鼠，就拿去吃了。第二天清早，人们发现杨代死在饲养院放草的一个小窑洞里。其实那个窑洞，就是他后来的安身之地。杨代离世时，他的年龄还不到三十岁。

杨代一走，什么都没有了。后人只知道山背后有一大块地，地势低洼、平坦，旱涝保收的金板田——杨代家渠子地。

不知昔日苦，何晓今日甜。近三十几年来，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可是有许多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饥饿，浪费粮食的现象严重，真叫人痛心。

但愿后人能够传承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永立不败之地。

【作者简介】

姚赛荣，生于1949年10月1日，秦安县王尹镇姚家沟村人，中师文化程度，小学高级教师，现已退休。自幼偏爱数学，在任时多年任小学及初中数学课。爱好书法，绘画及手工制作，喜欢诗词、阅读及文学创作，平时喜欢写一些纪实散文，自娱自乐。